对北美女权群事件澄清文被指控「诽谤网暴」的回应

《针对北美中国女权群事件的澄清》（下文统称为 《澄清》）一文发出后，为幸存者及其支持者提供发声平台的哲学社，遭受了大量的攻击和指控。尽管原作者已尽力克制地展示各方困境，并且尝试说明事发之后，群主 C 和群创始人及前任群主吕频的行为如何多次导致事件升级、又如何对幸存者造成了二次伤害。幸存者的挣扎始终没有被看到。《假女权真网暴，公号「哲学社」诽谤黑文真相》（下文统称为《网暴》）一文把幸存者的支持者所提出的批评和质疑，当做是对个人的抹黑，并称一切都是针对吕频个人的一场刻意操作的网暴。《澄清》一文，本身只是 A 的支持者们，对吕频发微博指责梁钰诽谤后，所做出的澄清回应。一方面，女权群内确实发生过一场令群友感到幻灭和失望的撕裂，将其写为恶意的「谣言」是不负责任的；另一方面，在混乱的纷争中，不断被二次伤害的幸存者 A 本人，反而被刻意隐形、矮化了。《澄清》一文是为了发出支持幸存者的声音，避免幸存者的创伤被消解和扭曲；我们一以贯之的意愿是弥合社群割裂，开展建立对于性骚扰、性侵受害者友好社群的讨论和探索。但当幸存者 A 的经历被推到风口浪尖，成为审视、批判、甚至臆测的焦点，我们不得不再一次澄清一些被抹黑的事实。本文所有陈述，均有事实发生的聊天记录作为支持。

太长不看版1. 《网暴》文中所谓的「证据」：被剪辑、歪曲的聊天记录 

1.1  向梁钰提供消息的人不是幸存者 A 的支持者：「送了一个附赠的瓜」的发言比梁钰微博整整晚了四天1.2「Target 吕频」的上文实为幸存者 A 怒称「不会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吕频必须糊」来自非北美女权群路人对事件的观后感，而并非来自于所谓「死党」1.3「弄上具体的锤言论」实乃《澄清》读者建议对吕频 Zoom 发布会内容进行求证1.4  为梁钰正名：相信她没有主观恶意，也绝没有「抱团合谋」一事

1.5  密谋已久的抹黑？《澄清》是微博传谣当天支持者们连夜赶出来的

2.  对幸存者的污名，以及回应2.1「只是摸一次胸」？实为三年的霸凌，从袭击私密部位到性暴力威胁2.2  长达 15 分钟的荡妇羞辱，且群创始人和群主无介入2.3「道歉」了吗？被指控者 B 不承认性骚扰和霸凌指控，群友表示截图留证后仅为侵犯隐私道歉被剪辑、歪曲的聊天记录《网暴》一文，将不同时间、语境、大多毫无关联的聊天记录，选择性呈现、颠倒了时间和因果关系地拼贴在一起，试图暗示以下并不存在的因果脉络：首先，《网暴》暗示梁钰7月2日微博评论中「吃到一个瓜」中的「瓜」，来自于幸存者的支持者 M「附赠的瓜」；其次，《网暴》贴出幸存者A「首先 target 得她」的截图，和另一（据称是她死党的）人「吕频必须糊」的回应截图（见下一部分），暗示此场「网暴」是针对吕频的；再次，《网暴》提出哲学社的社群中「弄上具体的锤言论」的发言截图，暗示《澄清》一文是早已准备的针对吕频的抹黑材料。以下，我们将一一还原以上《网暴》中截取发言的出处和前后语境，重现发言者的真实意图。

《网暴》一文中暗示哲学社早已准备针对她的「抹黑」材料的截图

向梁钰提供消息的人不是幸存者 A 的支持者：「送了一个附赠的瓜」的发言比梁钰微博整整晚了四天

《网暴》一文根据支持者 M「送了一个附赠的瓜」的发言，认定是其为爆料「包庇强奸犯」传言的人。然而事实上，这张聊天记录来源于北京时间7月6日晚，而梁钰微博评论发表于7月2日。

M 发言的情景是新群成员在讨论吕频朋友圈里梁钰「吃到个瓜」的评论，以及如何「澄清」 强奸犯的不实之处（「挽救一下」、「刚才应该有人去澄清了」）。M 便是向梁钰私信澄清的幸存者支持者之一，但他同时也向梁钰私信透露了北美女权群内不止一位有性骚扰历史的人（所谓「附赠的瓜」）。

以下为群里早讨论梁钰的微博评论、以及对「梁钰的信息最早来源于幸存者一方主动提供」这一指控时的聊天记录：

图片中的头像色块为打码处理后的结果，截图为北京时间

他的私信内容也可从梁钰微博中的截图看出：使用「还」是相对于 ta 上一条发言中「澄清事实」的行为。幸存者的支持者们，除了私信澄清外，与梁钰无任何互动。

根据梁钰微博发表时间推测，M 发送私信的时间为北京时间7月6日晚10:31

而莓辣色阿作为该事件的知情者，也在其微博中证实，「爆黑料」给梁钰的确实并非哲学社或幸存者的支持者，而是梁钰所说的「北美长大的女性朋友」。

「Target 吕频」？「吕频必须糊」？前者上文实为幸存者 A 怒称「不会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后者来自非北美女权群路人对事件的观后感，而并非来自于所谓「死党」

《网暴》一文截取了来自幸存者 A「我首先 target 得她」和一位据称是 A「死党」的「吕频必须糊」的发言，以证明吕频成为了网暴阴谋的目标。

我们先还原出幸存者 A 发言的上下文：此前和 A 共同参与女权运动、被 A 视为「战友」的群主 C，在多个微信群中无端指责 A 及其支持者「爆料」给梁钰。A 感到不被信任，因而强调「不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就算真的爆料）我也不会 target 吕频」（截图为北京时间）：

此外，吕频、大兔等人在各自的文章中，均使用了同一张含有「吕频必须糊」发言的聊天记录截图，咬定这名发言者是 A 的「死党」。然而这一发言，实际上来自与北美中国女权群无关的另一社群的成员 OBU（经本人同意公开头像与微信名）。以下为当时的完整聊天记录上下文是：性骚扰幸存者 A 本人说明当天情况，并表示自己因为吕频在群里、微博上的言论，受到极大困扰，「精神压力实在太大」。当事人 OBU 因而说出「吕频必须糊」，作为一种愤怒的回应。OBU 在此声明：他本人并不认识 A，也并不是北美中国女权群的群员。

经当事人授权，我们没有对其头像和用户名进行打码处理；时区为北京时间

另外，出于我们并不理解的原因，《网暴》一文在截取该对话时，将幸存者 A 讲述自己恐惧吕频等人可能发表的言论、感到精神压力大的内容，进行了打码处理。

「弄上具体的锤言论」？实乃《澄清》读者建议对吕频 Zoom 发布会内容进行求证

事实上，发言人只是求证来源为 Zoom 会议语音部分引言可信度的读者，完整记录如下：

该发言人并未参与撰文。关于被吕频截取使用进行拼贴的聊天记录，我们完整引用ta 的评论全文如下：因排版错误，请点开上图向左滑

 「《假女权真网暴》让我知道了我的文章不能将无辜者的发言节选再曲解、放进文章里当枪使。」为梁钰正名：相信她没有主观恶意，也绝没有「抱团合谋」一事

上文已强调：《澄清》一文作者们（幸存者的支持小组）除了在7月6日私信澄清北美女权群事件之外，并无任何所谓的「共谋活动」。

关于梁钰「吃瓜」态度一说，梁钰本人也已两次发微博道歉，承认自己用词时虽未做完善思考，但没有主观恶意。尽管其微博言论引发了一开始的信息误传，也间接导致幸存者及其支持者不得不撰写《澄清》一文自我说明，本着不揣测动机的原则、相信梁钰两次道歉叙述的态度，我们在《澄清》一文中表示愿意相信梁钰作为一个女权行动者，对这桩事件的关注不是为了「蹭热度」、「吃流量」。

需要说明的是，善意的解读梁钰的行为，亦不代表《澄清》作者们与梁钰有过「抱团合谋」，我们不希望依此解读出新一轮的阴谋计划

密谋已久的抹黑？《澄清》是微博传谣当天支持者们连夜赶出来的最后，哲学社发布的《澄清》一文，是微博谣言出来之后、幸存者的支持者们连夜赶出来，希望既帮助吕频澄清谣言，又制止对幸存者的污名化，以及讲述这个过程中两位群主的不当之处的文章，并非什么「准备了不少日子的雄文」。以下是 Google Docs 中《澄清》一文的编辑记录，可以看到右侧滚动条已滑至最下方，展示了文件创建时间：

因此，并非是幸存者及其支持者向「梁钰」爆料。吕频在其文中指控的、所谓各方合谋策划一场针对她的「网暴」这一事件，也并不存在。

对幸存者的污名，以及回应

MeToo 运动之后，反对「完美受害者」的迷思，已经成为女权社群的共识。性骚扰包括所有不受欢迎的性试探行为：口头、语言的「撩」和性暗示，和物理上的裸露和接触。性骚扰行为是否成立、是否导致创伤，并不因为两方之间存在亲密关系、关系良好、或者举止亲密而改变。「性同意」(consent) 是只适用于某个具体的行为和情景的：对某一个具体的性暗示或性接触行为的同意，并不代表对更进一步的行为的默许，例如对亲昵的语言互动的同意，不代表对肢体接触的同意；曾经的同意，也不代表以后的每一次都同意。

我们对于一部分女权主义者使用种种污名化、制造不实信息的手段，弱化、否认青少年同性性暴力这一点，感到十分失望和遗憾。「不存在完美受害者」已经成为 MeToo 带给我们的共识。而这一波由吕频等部分女权活动家、女权主义者发起的、声势浩大的受害者责备 (victim blaming)，无异于推翻了此前 MeToo 运动、和反对性暴力的艰辛启蒙取得的结果。而一直致力于反对性暴力的女权前辈，在自认为需要「反网暴」的意识下，需要用「同性恋倾向」「高中生闹着玩」，弱化幸存者的指控，抹黑此前的《澄清》一文的幸存者视角的叙述，并将幸存者与其支持者争取安全空间和反性骚扰机制的讨论说成「有点偏执」和「不依不饶」，在客观上成为了迫使幸存者噤声的压迫和强奸文化中的一环。

「只是摸一次胸」「同性恋倾向」？实为三年的霸凌，从袭击私密部位到性暴力威胁吕频说「所谓的『性骚扰』」，并且引用某一概括称：「核心情节是其中一个在其他同学面前摸了另一个人的胸。」

在此，我们重申性暴力指控的关键内容：B 对 A 的性暴力和霸凌开始于 2014 年，当事人 15 岁左右，并持续了整个高中三年，于 2017 年结束。这件事距离今天不过 3-6 年，并不是某些人声称的十年前。根据幸存者 A 的自述，我们可以总结出：B 霸凌和性骚扰 A 的行为包括：侵犯隐私（将大量偷拍、聊天截图上传 QQ 空间和贴吧），身体羞辱（嘲笑胸部下垂），袭击私密部位（胸部与大腿），物理攻击（身体压制），性暴力威胁（威胁使用卷发棒插入下体）。A 因此产生的创伤应激反应包括：三年都不敢去公共澡堂，遇见体型接近、穿着同样校服的人仍然会无法控制地战栗。

来自高中同学的第三方证词：

高中同学证词

长达 15 分钟的荡妇羞辱，群创始人和群主无介入

6月23日，部分知道实情的网友在北美中国女权群里，不点名提起有成员因为曾经的性骚扰和霸凌者的加入感到不适，呼吁讨论如何制止性暴力行为和保护幸存者的安全空间，包括关于反性骚扰机制与仲裁委员会的提议。B 一度加入讨论。

后来，幸存者 A 也加入讨论。B 突然发出一张带有幸存者真名、体现她与他人性接触的 QQ 聊天截图，以及截图所在的 QQ 空间相册，声称 A 的支持者们讨论反性骚扰机制是想「倒打一耙」。而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公布任何关于当事双方的身份细节或是性暴力行为的性质。

B 首先声称是A主动对其进行性接触，并质疑A讨论群内反性骚扰机制的动机是「单纯希望我闭嘴」。在 A 被迫就多处细节与 B 公开对质、放出其高中同学证词之后，B 改口承认自己「高中时比较没规矩」，将其行为定位为「女生同学之间打闹过头」。在 A 进一步发出自己半年前写就的自述声明、明确指出B在多个公开场合不顾A的意愿与其进行性接触和羞辱之后，B 仍然强硬声称自己与 A 是 「Words against words（各执一词）」，同时表示自己「不会主动退群，但如果群主踢我也不会加回来」。

在此期间，吕频曾在 B 曝光隐私后紧接着发过一条消息，随后整个期间没有发出任何言论。我们不希望「荡妇羞辱」言论和幸存者的隐私广为传播、沦为谈资，对幸存者造成更多伤害。本着保护幸存者的原则，经幸存者本人要求，我们不提供 15 分钟荡妇羞辱的具体聊天记录截图。

自始至终，群创始人（直到2020年5月31日都是群主）吕频或时任群主 C 从未对 B 荡妇羞辱、泄露幸存者隐私的行为做出任何谴责、警告或惩罚。吕频在自己文章中所说的、进二群退一群的「交易」，也从来没有向群内成员征求过意见或公开过。

「道歉」了吗？被指控者 B 不承认性骚扰和霸凌指控，群友表示截图留证后仅为侵犯隐私道歉《网暴》文中说，性骚扰者 B 已经对其做出的性骚扰道歉。然而事实上，当日 B 在群内一直试图将 A 污名化，并在未经 A 同意的情况下发出了关于 A 的个人隐私内容，导致群内多位成员谴责其行为。在群成员表示已截图留证、投诉到 B 所在大学后，B 才开始要求群管理员删除相关聊天记录、并改口为自己在群内公布幸存者 A 的个人身份和隐私道歉。虽然 B 也说为「不管是什么让你觉得收到侵犯和恐惧」而抱歉，但从未真正承认当年性骚扰，或是承认自己对 A 造成了创伤。再加上此前 B 毫无顾忌地曝光隐私、荡妇羞辱、对性接触的性质前后矛盾，简单称 B 在群里已经为性骚扰道歉并不属实。

基于上文所述的内容，我们希望吕频在公众号及微博进行澄清，并就《假女权真网暴，公号「哲学社」诽谤黑文真相》一文中与事实不符的部分致歉。

此外，受幸存者及其支持者委托，本号将继续发布《幸存者自述》和《支持者自述》，前者为幸存者对于自己经历、发声原因的梳理和总结，后者为对于「群主」责任、程序正义等问题的讨论和界定，敬请留意。